訪台灣現代藝術運動代表人物 霍剛:繪畫,簡單不簡單
今年91歲的霍剛精神奕奕,在香港展覽上整個人滿場飛,笑起來像個小孩。 他人像回到小孩的狀態,在繪畫上也追求簡單,1957年,霍剛與一眾好友組 成東方畫會,是華人社會最早的當代繪畫組織,藝術先鋒。當年做老師的他, 六十年代丟下一切,到歐洲追求藝術,一去數十年。他一直沒有結婚,是到了 八十歲時遇上如今的太太,才有了初戀,決定成家,「我們藝術家是很苦的,沒有能力成家,所以沒想,後來才遇上了她。」 藝術上,他追求簡單,喜歡說「簡單不簡單」,因為越簡單越不簡單!
TEXT & PHOTO BY 何兆彬(部圖片由采泥藝術提供)
繪畫的音樂感
跟霍剛聊天,他滔滔不絕,說話有時比年輕人還要快。
他的畫作,多是幾何圖案組成,還帶點童趣,畫面上面似乎還有一種音樂感,「美國有一個評論家說,抽象畫有兩大系統,一個是理性的抽象,一個是音樂性的。理性的畫自從塞尚(Cézanne)、畢卡索、布拉克(Georges Braque)以來,它是一種抽象的構成,就是把自然的形態整理了,變成有秩序的繪畫,這是從塞尚傳承下來的。」霍剛:「還有一種是音樂性的畫,它畫面是有旋律的,這來自高更、梵谷、馬蒂斯一直以來的音樂性繪畫。理性的抽象和感性的抽象,各有優點。」所以你是承繼塞尚下來這一路?「有點關係,但我們祖先也有幾何的東西。幾千年前中國的陶瓷也有幾何圖形的。」甫坐下來,霍剛就先替記者上一課藝術史。
「我最初也是不懂的,只是喜歡,後來發現不是這樣的。二十世紀的畫是知心的,你要追求這學理。抽象裡面,也分冷抽象、熱抽象,熱抽象比較感性,理性主義就是立體派以後的抽象。」你屬於理性派?「以前感性比較多,多數的藝術家都是感性的比較多,理性派的有Mondrian,他後來越畫越理性,因為追求嚴肅。一根線的長短,一個點,都很注重整體。」他說,繪畫像一首曲子,它有強弱、和聲,多年來他一直嘗試把畫面簡化,「不需要的東西盡量減少,什麽叫需要?精神上感覺到很平穩、很舒暢、很統一、很精簡的就是,它讓你很愉快,這是我所需要追求的。」繪畫是什麼?「繪畫需要每一張不一樣,所以盡量在最少的東西裡面表現最多,好像寫詩一樣。寫詩很精簡,用最少的東西表現最多。」
繪畫要自由
霍剛生於1932年南京,本名霍學剛,抗日時期移舉家移居重慶,父親過世後又搬回南京。1947年他進入南京國民革命運遺族學校,49年隨學校300多名師生到了台灣。1950年入讀師範學院藝術系,51年認識李仲生。李仲生是台灣現代藝術代表性人物,也是著名教育家,他對霍剛的影響,相當巨大。
「當年我們幾個非常愛好畫畫的青年,常常一起去看畫展,我們看到的都是人物風景,普普通通的畫,大都千篇一律。」你們是反叛的青年?「是啊!我們覺得這樣沒有意思,想看西方的東西。但當年沒有美術館,報紙雜誌上也很少介紹西方的東西。我們是從老師口中聽到有西方、日本的東西。」他說即使有,當雜誌上的圖片很小,圖片沒看清楚的,就感自己想像,開始畫起抽象畫來,其中吳昊畫油畫,更從畫布的背面畫,讓顏料滲到表面,可見多麼前衛,「李仲生老師早期的現代畫是在日本學畫的,他給我們新的觀念,他說你們每個人要畫自己的東西!因為一個人力量很有限,後來我們乾脆組織起來,大家湊錢,租一個地方,先開一個展覽,看看反應。」談李仲生,他說老師對自己最大的影響是觀念上的,例如一根線裡面也有內容,線分粗幼,分力透紙背的。「他不告訴你要怎畫,你根據自己的興趣,去構成。」當然,最重要是他要求每個人的畫都是自己的畫,畫家要找自己的路,別模仿,別畫一模一樣的。
霍剛遠赴歐洲前也當過美術老師,今天要跟年輕人談藝術,會跟他們說什麼?「要自由!告訴他線有不同性質,形有不同性質,你怎麽樣去變化?如果頭長在肩上,感覺很奇怪,但它很好玩,我會叫年輕人遊戲。譬如畢卡索畫一個女人,從多角度把它組織起來,你要自己覺得好玩,我會叫年輕人去遊戲。很多人說看不懂畢卡索的畫,去問他怎麼看到的?畢卡索說我不是看到,是我知道的!我知道這女人另一邊還有一隻眼睛。你自由,按照自己理念去畫,你就有個性。」問他這麼多年來,看過最有個性的畫家,他答是PaulKlee,他每幅畫都不一樣。
遠赴歐洲
因為五-六十年代台灣只有故宮博物館,霍剛跟他的年輕朋友,一直在饑渴着看西方藝術真迹,他把短暫的教職辭掉了,直赴歐洲,「我去就是說想體驗一下西方人怎麽生活,跟他們的藝術家接觸,結果看到他們很悠哉悠哉、很自由、沒有負擔,不像中國,這個也有老師要管理,學校要管理,什麼都有規章,念書的時候幾點鐘該怎樣。他們很自由,你想畫就畫,不想畫就不畫。你去喝酒,去跳舞,去玩!我們中國人做不到。」另外,霍剛認為華人政治包袱太重,西方人沒有這一套。
他先到意大利,一留就五十年,其實霍剛本來想去的是當年世界藝術中心巴黎,但剛好遇上中國跟法國建交,他手持的台灣護照只能過境,不能留下,「意大利還沒有跟中共建交,我在意大利可以先留一年工作。」他身上帶了些錢,沒有很多,心想能留多久就多久,花完錢就回家,到埗後不停到訪當地藝術家工作室,跟他們打交道,意大利語漸漸學會了,畫也賣了幾張,有時候教小孩子作畫,也教洋人寫晝法,有點收入,勉強可以過活。
雖然生活艱苦,還是堅持了下來,霍剛說那些年如果收入好一點,就可以多買顏料,可以租工作室。當初困難的日子,他心想只要能跟繪畫有關係的工作,都可以接受,因為賣畫很被動。
今天回看,會留意到五-六十年代的霍剛都在畫超現實主義作品,他說最初自己根本不了解什麼是超現實,他畫畫都憑幻想,是老師看到了才說:「哦,超現實主義!」創作時,他又由超現實畫家漸變成抽象畫家。
82歲才結婚
霍剛的想法前衛,他總嫌國畫大部分都太囉嗦,尤其是工筆畫更不喜歡。但他畫抽象,一直從中國古文化裡找靈感,例如金石、彩陶等較簡樸的藝術形式,把裡面象徵性的元素化成符號,「這關乎象徵性,中國人畫的獅子,跟西方的獅子根本不一樣,中國的獅子根本不像!龍也是很奇怪的東西,它完全是想像出來的。你畫一個人,跟別人一樣就很沒有趣味了!」他汲取中國元素,與塞尚的理性繪畫融合,漸漸找到自己的路。
他一直醉心於藝術,年輕時完全沒談戀愛,初戀竟然在80歲,結婚那年82歲,「年輕時我每天只是畫畫,朋友之間,也有好朋友,就是普通朋友,我並沒有把這個(男女關係)看得這麽嚴重,因為我沒有能力成家,藝術家是很苦的,也很複雜。後來遇到了這個對象,她跟我的觀念很接近,她也喜歡藝術,喜歡音樂,大家談得來。」霍太太是台灣人,是有次霍剛回台灣辦個展時認識的,他本想娶她為妻後,大家回到意大利一起生活,霍太不願,霍剛二話不說,就把意大利一切都全部搬回台灣。年輕時霍剛經濟條件較差,近數十年來早在西方畫壇站穩陣腳,在華人世界,他也是先鋒式的人物,畫風獨一無二。
「結婚後,心情上愉快一些,使用的色彩上也明朗一些。有了家,比較安定,有很多事情不去想了。」
別人都在煩惱沒有靈感,霍剛相反,他靈感太多,每天都畫,從不歇止,問他怎保持創作力?他說:「你多聽多看,經常看世界名畫,看不同的東西,但如果有一個畫展幾百張畫都差不多,就不要看了。」他說:「六十年代有人說繪畫已死,我認為畫沒有死,因為有人就有畫,人是有生命的東西,人做出來的東西也要也要有生命。」
藝術上,他還有追求,一直還在簡化自己的藝術語言,「越簡單的我越喜歡,因為簡單的容易記啊!簡單就是不簡單,莫名其妙,妙不可言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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