Hedi Slimane的神話

自從廿幾年前知道Hedi Slimane以來，他算是某種我對時裝的first crush。最近盛傳他會離開Celine，甚至可能加入另一大牌，就趁此機會談一談這個設計師神話。

TEXT BY CHRISTOPHER LAI

正當傳出Hedi Slimane將離開Celine，並有可能加入Chanel時，Celine發布了2024秋冬男裝。用直升機吊一部jukebox到沙漠，鏡頭轉向像葬禮的五車列隊行進曲，窄身黑色禮服中性長髮模特兒登場，在公路上中央行天橋，忽爾又有幾格西部牛仔馳騁的蒙太奇（是有什麼隱喻嗎？）。看不到影片的一半，忍不住關掉了。我心裡嘀咕：可能是我已經太老了，如果我今年16歲，會否仍然覺得這東西很酷？

在中學時，Hedi Slimane的Dior Homme代表了男性時裝的最高境界：系出法國名門、後生、搖滾、chok……最重要的是窄，當所有名牌男裝剪裁都是給高大威猛的傳統alpha male所設計時，Slimane將為我這種瘦骨仙提供了天橋上的representation，讓世人覺得不夠雄偉的蒼白少年也是一種時尚美，絕對是empowering（買不起Dior Homme，本地有Izzue、K2、indu homme的各種模仿者）。還有那些時裝騷上的音樂，Phoenix、The Rakes、Razorlight，如果你能夠對這些樂隊如數家珍，比買得起Dior Homme更酷。

休息幾年後，轉投Saint Laurent時，我仍然對Hedi Slimane非常欣賞，儘管我也很喜歡YSL前一任的設計師Stefano Piliati。Slimane的神話魔力，首先當然因為他長得有精靈氣（面相學上可能不喜歡三白眼，但不能否認他眼神攝人）、數十年如一日像一支竹竿的瘦、還有霸氣bitchy地與美國首席時裝評論員Cathy Horyn罵戰（Horyn總是站在Slimane的宿敵Raf Simons那一邊）。

在回到Saint Laurent的時期，大概已經感覺到將總部移師羅省的Hedi Slimane一方面不斷重覆05年前後那段的Dior創作，另一方面則加入了西岸青少年次文化，用couture工藝演繹爛牛、滑板、夏威夷恤衫這些「cheap嘢」，為聖羅蘭打開了年輕人的市場。任何有錢有閒的年輕人，或想抓住青春尾巴的人，都想穿上。然而，我跟一部分曾經熱愛Slimane的人，熱情已經大不如前。設計上已經不覺得像以前般inspiring，但在營銷上卻仍然是高手中的高手，改名、改字體、高光人像攝影、一切的黑白，以及對細節要求的品味，依然令人折服。

2018年，Hedi Slimane取代Phoebe Philo領導Celine的消息公布時，令不少人頓感失落。坦白說，作為欣賞Slimane的人，但由他取代Philo，仍然令人意難平。大抵因為覺得Philo在Celine不斷拆解和重構知性（intellectual）女人的時尚形象，對於全球女性（包括買不買得起Céline的）都有積極正面的作用；但是Slimane？恐怕又是重重覆覆而不見太多新意吧？現實永遠比想像更古怪。一上任初期的Hedi招牌式rock chic和回歸Celine 70年代初心的巴黎布爾喬亞風格都賣不好，輾轉兩年後疫情期間來個Y2K加TikTok式大反轉（其實也是西岸Youthquake的變奏），加上Lisa加持，神奇地起死回生，讓Celine最終跑到30億歐羅年收入，延續了Slimane的神話。

去年，Celine Homme 24春夏影片發布，發現一度為了 跑數「妥協」的Hedi Slimane，又一次回歸了搖滾、夜店、青年派對醉生夢死的根，令我莞爾——真不愧是老江湖，跑完數又回去堅持自我，繼續bon chi bon chi的節拍、繼續高緊閃窄尖、繼續妖到盡頭，然而我也是看不完那影片就關掉了，也沒有討厭，就是沒有感覺了。然後，就是兩個月前的24秋冬女裝，一反之前的便服造型（很多人評它似Zara，但你要明白它可是有logo的便服，不會過份時尚，令你的男友/女友看不懂！對廣大消費者極具吸引力），回到了楚門卡波堤與他的天鵝名媛女友們（請看網劇《Feud: Capote vs. The Swans》）的優雅世界——某種度上，可被解讀為一個給Chanel的投名狀；然而世界早已經變了。這個名為「L’arc De Triomphe」既不實穿也無法給人新的幻想空間——大膽說一句，務實的Chanel是不會聘用Slimane的。